冯霞：律师要传递法律的温度

“律师群体应当以自己的一案一讼、一言一行来努力实践、不断前行，秉承公义，恪尽职守，推动全面依法治国的进程”

冯霞（左二）聆听帮扶对象不幸的遭遇

      新华社记者  周畅 

铜陵－合肥，合肥－铜陵，铜陵－南京……6月的第一周，冯霞就在各个城市之间的奔忙中度过。与电视剧里律师们“华丽丽”的工作生活状态不同，“跟着案子到处跑就是我们的工作常态”，面对《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奔波了一周的冯霞声音有些嘶哑，她笑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安徽省优秀律师”、“最美巾帼志愿者”、“党员律师标兵”、“中国好人”……1963年出生的冯霞，从事律师工作超过二十个年头，她始终牢记自己是一名法律工作者：“要竭尽所能地让每一位当事人在案件中感受到法律的公平正义。同时，更要给予他们无私的爱和温暖，让他们相信法律，给他们以希望。”
      法律的“温度”
　　办理法律援助案件、公益性调解案件210余件，接受法律咨询3000余人次，进学校、企业、社区等义务普法120余场，受教育群众达一万人次，捐助困难群众10万余元，帮扶200余人……这仅仅是安徽铜鼎律师事务所冯霞律师近5年的“成绩单”。
　　作为律师，冯霞已经习惯了为案件奔忙。无论案件大小，她都会用同样的态度去做到最好。
　　2011年4月7日，来铜务工的李某正在道路上行走，一辆中型普通客车与他发生碰撞，导致李某颅脑损伤、智力减退。交警部门认定，该肇事司机承担本起事故的主要责任，李某承担次要责任。司法鉴定所鉴定，李某八级伤残。
　　李某生活在安庆怀宁县的偏远小山村，早些年就与妻子离婚，唯一的女儿也远离他乡，无法联系。由于行动不便且经济条件极端困苦，李某无力向肇事者索要赔偿。铜陵市法律援助中心决定指派冯霞律师为其提供法律援助。
　　接受援助之前，李某已在医院治疗9个月，即将出院没有去处。冯霞来到医院主动给予法律援助，由于当时无法确定监护人导致无法办理援助手续，冯霞就与肇事方协商，由肇事方先行支付3万元用以整修李某老家怀宁县五桥村的住房，以便其出院后居住休养。
　　李某出院时，冯霞曾告知他的弟弟，可以来铜陵办理援助手续。但是，李某出院后便与冯霞失去了联系。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得知肇事者所投保的保险公司即将终结此案。而就此结案，将损害李某的合法权益。“我决定去他安庆老家看看，为他提供援助。”冯霞说。
　　2013年4月，冯霞和“徒弟”蒋兵兵驱车2个多小时终于找到李某的家，没想到满腔热情却遇到一盆冷水。两人苦口婆心解释了一个半小时，李某的弟弟就是不相信“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蒋兵兵急了：“我们贴人、贴时间，反倒被误解，心里真不是滋味。”
　　“真的不收一分钱，肯定把问题处理好。”冯霞找来村干部帮忙劝说，总算做通了李某弟弟的思想工作，答应作为李某的法定代理人前往铜陵办理法律援助手续。
　　此后，冯霞带着李某到医院调取病案，送他到司法鉴定中心检查评残。与保险公司多次沟通协商后，2014年春节前夕李某终于领到了赔偿款。拿到钱的那一刻，李某的弟弟流泪了。他带着几分歉意低声说：“我们遇到好人了，遇到好律师了！”
　　“其实那些赔偿难以抹去他们心底的伤痕。但正是因为我们的努力，他和他的家人，甚至整个乡村都感受到了法律之爱。我只是尽了一己之力，却让他获得了尊严，感受到法律的温度，这就是我们律师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冯霞认为。
      律师的“难题”
　　与许多律师一样，冯霞在工作中要与各种部门打交道，也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困境。“我自己也记不清多少次从睡梦中被哭诉的电话叫醒，多少次陪着遭遇不幸的人一同流泪，多少次为了帮当事人办低保、办残疾证而吃闭门羹。”冯霞说。
　　腿有残疾、孤身一人的张家桂1991年便开始在某公园做清洁工。2010年1月，单位以其年满60岁为由，通知他搬出门卫室，解除劳动合同。但是由于单位没有为其办理社保，失去工作的张家桂无处可去，也没有生活来源。
　　接受法律援助指派后，冯霞多次找到张家桂的用人单位协调无果，后诉至法院。因为涉及1996年以来全市年度职工平均工资等数据，冯霞四处调查，先后到社保局、统计局调查历史资料，又找劳资方面的资深人士学习专业知识，自己按照养老金计算公式推算，与法官共同探讨案件处理依据，终于实现了张家桂成为一名退休工人的愿望。
　　在调查取证过程中，冯霞对于“办证难”“取证难”深有体会。
　　2016年4月的一天，74岁的杨明安老人坐在冯霞的办公桌前，哽咽着诉说自己的不幸。去年，老人40岁的独子因故去世，留下了未满13岁的孙女无人照料，还有一套近20万元按揭贷款未还清的房子。老伴整日以泪洗面，双眼几乎失明。未及从失独的悲痛中走出来，银行便告知他拍卖房子所需的费用：诉讼费、律师费、滞纳金、评估费，拍卖费……
　　老人不知如何是好，拖着残疾的身体找公安、找单位、找公证处、找房产登记部门，几十趟下来，心力交瘁。听完老人的诉说，冯霞主动向法律援助中心申请办理这起案件。收集完证据后，她千方百计地找到了老人十几年失去联系的前儿媳。
　　在冯霞的努力下，老人的前儿媳愿意配合办理继承公证。然而，公证处认为不能将房屋继承权办理至老人名下。“这样处理可能是因为涉及处置未成年人的财产，担心对未成年人保护不利”，冯霞解释说。得知这个消息，老人情绪激动，几乎失控。冯霞不断安抚老人，并立即起草诉状，申请缓交诉讼费，到法院立案，找法官、找庭长、找院长，以最快的速度调解结案。拿到调解书后，老人安心地离开了。
　　在国家一再强调取消奇葩证明的同时，包括冯霞在内的律师群体在办理实际案件过程中，还是会因为各种证明的难题，导致案件“原地打转转，办不成事情”。
　　“比如一个案件，需要去房产局登记，房产局要求当事人开具单身证明。但婚姻登记处认为，你不在我这登记不代表不在别的地方没有登记，不愿意出具证明。”冯霞希望，各行政部门应依法共享基础信息，快捷简便地为老百姓办事。
　　作为铜陵市人大代表，冯霞经常在各种场合谈到，“就像习总书记所说的那样，领导干部要提升法治素养。尤其是在做行政决策时，一定要注意决策的相关法律规定，不能突破法律的界限。”
　　冯霞举例，比如对于工伤赔偿，国务院和安徽省都有相关规定，但有些部门在办理工伤案件时，还会特别增加一些赔偿项目。这导致一些工伤事故发生以后，当事人出现“信访不信法”的心态。“这就需要相关部门统一尺度。”冯霞说，在全面依法治国的背景下，律师群体要以自己的专长，努力推动各部门不断提高依法行政的能力和水平，推动社会不断沿着法治的轨道前行。
      法治的“梦想”
　　作为一名法律援助律师，冯霞遇到过很多贫弱群体。“我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让他们平等地享受法治的阳光，感受法律的温暖。”
　　
　　冯霞认为，法律援助体现了党和政府对贫弱群体的关爱。“贫弱群体，有的不懂得维权，有的诉求过高，还有的甚至对法律援助存有怀疑。但只要真心帮助他们，尽最大可能地去维护他们的权益，最后一定能获得他们的理解、信任和尊重。”
　　“作为一名执业律师，在做好本职工作之外，还要用所学专长承担起我们的社会责任。以回报社会的实际行动，赢得全社会对律师的尊重。”冯霞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冯霞的专业方向是民商法，尤其是婚姻家庭法、劳动法。作为一名女律师，她接触过不同层面的女性，深知女性维权的不易，便充分运用自己的法律知识和执业技能来维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近三年来，她先后办理维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的案件百余件。
　　2008年下半年，铜陵市出现了3起校园事故伤害案，冯霞均成为受伤害学生的代理律师。由于一些小证人迫于压力不敢出庭作证，冯霞一户户走访，不仅做孩子的思想工作，还与其父母反复沟通，终于取到有力证据，保证了未成年人的合法权利得到实际主张。
　　2009年初，冯霞了解到铜陵市有6700多名留守儿童，便与当地妇联一起筹划成立了“共享蓝天，关爱留守儿童”爱心妈妈俱乐部。她亲任主任，组织结对帮扶，帮助这些孩子健康成长。“铜陵好人”姚玉环、“最美巾帼志愿者”徐红霞，都是在“爱心妈妈”队伍中成长起来的道德模范。“虽然多年前我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但这么多年来我的爱给了不同的孩子，我也收获了更多的爱。”冯霞说。
　　冯霞坦言，在帮扶孤残儿童过程中她遇到的法律空白点不少。“我办理过一个法律援助案件，父母都不要孩子，又不肯放弃监护权，这种情况下我们感到无能为力。”反家庭暴力法的出台让她感到十分欣慰：“民政部门和社会救助机构的介入，能够对未成年人保护起到切实有益的帮助。希望相关部门尽快出台细则，确保良法落实到位。”
　　在冯霞的感召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她的公益事业中。2013年5月15日，“冯霞律师服务志愿队”成立，安徽省司法厅厅长洪禹候为服务队授旗。如今，这支志愿服务队已成为铜陵志愿服务的一块靓丽的新品牌。
　　谈及未来，冯霞对全面依法治国充满信心，同时也有着自己的体会和理解：律师群体应当以自己的一案一讼、一言一行来努力实践、不断前行，秉承公义，恪尽职守，推动全面依法治国的进程。
　　“我有一个关于法治的梦想——既没有特权者能够无视法律、钻法律的空子，也没有贫弱群体借特殊保护谋求法律之外的利益。让所有人平等地站在法律面前，这才是推进全面依法治国的意义所在。”冯霞说。

稿件来源：2016年6月9日《瞭望》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