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中国:走进可可西里

24.09.2014  19:47
      九月未尽,青海西部已经有了浓浓的冬意。阳光明亮而不灼人,牧草泛黄却显得更深沉,草原安静如画。16日傍晚时分,我们走进了西部戈壁重镇格尔木,此行的目的是到可可西里考察野生动物。在格尔木稍作休整后于次日踏上了去可可西里的路。
      17日天刚亮,陪同我们的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办公室主任肖鹏虎来格尔木宾馆接我们,他穿着厚厚的红绿相间的巡山专用冲锋衣,头紧紧地缩在衣领中,两手插进袖筒,被高原强紫外线雕刻的古铜色脸膛紫中透红。看一眼肖鹏虎就让人感到今天一路的严寒。
      天上乌云密布,大块的云团翻卷着、碰撞着,自天边连接到头顶,再延伸到远方的大山深处。车离开格尔木向昆仑山驶去。离开格尔木不到3公里就可看到新修的青藏铁路。这条号称中国第二条万里长城的钢铁长龙从格尔木开始就体现出它的宏大,一座座结实的桥墩高高擎起,一条铮亮的钢轨蜿蜒伸向遥远的前方,伸入云天。
      格尔木是干旱戈壁之城,年降水量不足40毫米,可我们出发不久却是大雨滂沱,雨线密织,在车前飘飞。走过数十公里进入南大山后车开始爬坡,一座座山峰被雨雾笼罩。10点40分时雨小了,山峰的雾开始退去,山体露出刚下的新雪,淡淡的雾在新雪的衬托下像飘起的洁白的哈达。平地里依然下着雨,路两边平坦广阔的沙地上,布满了密集而矮小的被高原秋霜染红的骆驼刺。骆驼刺匍匐在贫瘠的土地上,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年中少有的雨露滋润。到达西大滩时逐渐隆起的高山把天空中那铅灰色的云幻化成飘飞的雪花,雪花迎击着车头,落到玻璃的瞬间化成一颗颗小水珠。天色愈来愈暗,山峰又被浓雾笼罩,能见度不足200米。雪落在柏油路上瞬间化为水,柏油路上闪映着清澈的光影,雪花中隆起的青藏铁路象一位忠实的伙伴一直伴随着青藏公路,在偶尔的山峰处暂时与公路离别,伸向山内,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地与汽车同行。
      在风雪中,一辆辆康明斯卡车与我们擦肩而过,车顶被白雪覆盖。到达海拔3700米的纳赤台时,车里的喘息声明显起来,缺氧使每个人的肺叶开始煽动。这里设有解放军总后勤部千里青藏线上的第一个兵站,还有昆仑山第一个四季不冻泉——昆仑泉,泉旁有一介绍昆仑泉的小亭。传说文成公主进藏的时候,从西路运送金佛像的卫士、工匠们走到这里,口喝难忍,便放下佛像,四处找水,结果谁也没有找到水,无奈返回。突然看见在刚才放金佛像的地方,涌出一股清泉,顿时大喜,痛饮泉水。从此,这里有了“纳赤台”地名,藏语意思是放过金佛像的地方。泉水温度一年四季都恒定在7摄氏度。泉水是昆仑山的雪融化后渗入地下,再流动过滤后喷涌而出。首次经过纳赤台的人,都要饮口圣洁的昆仑泉水。虽然大雪纷飞,寒意袭人,可客人们都用手掬起泉水一饮而尽。11时35分,车开始爬昆仑山。在肖鹏虎的指点下,透过车窗,看到2001年11月8日发生里氏8.3级大地震时留下的数公里长、1米多宽的裂痕。12时零5分,车终于爬上了海拔4767米的昆仑山。昆仑山口是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与玉树藏族自治州的分界线,过了昆仑山口便进入了可可西里无人区。在昆仑山口矗立着由两块巨石叠立形成的“昆仑山口”纪念碑和“杰桑·索南达杰”纪念碑。索南达杰是第一位为江河源头的生态保护献出生命的英雄。他牺牲前是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委副书记和西部工委书记。可可西里绝大部分属于治多县的土地。在索南达杰任职的一年多时间里,先后12次进入可可西里腹地,进行实地勘察和巡视,为保护可可西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及整个生态环境呕心沥血,一年多时间里有364 天时间在可可西里度过。先后查获非法持枪盗猎团伙8个,收缴各类枪支25支、子弹万余发,各种作案车辆12台、藏羚羊皮等数千张。1994年1月18日他只身与18名盗猎分子遭遇并展开激烈枪战,终因大腿动脉中弹,流尽鲜血牺牲在美丽的太阳湖畔。他的故事被拍成电影家喻户晓。如今英雄的英魂与可可西里的土地溶为一体已经20年了。20年来,英雄的事迹鼓舞着一批又一批青年志愿者走向可可西里,奉献自己生命中的一个月,换取可可西里永远的安宁。望着矗立在飞雪中的索南达杰纪念碑,我仿佛看到英雄高大的身躯,依然巡视在可可西里广柔的土地上。
      在昆仑山口纪念碑和索南达杰纪念碑前留完影,我们迎着飞雪向可可西里深处走去。
      可可西里为蒙古语,意为“美丽少女”,面积达4.5万平方公里,是目前世界上原始生态环境保存最完美的地区之一,也是目前建成的我国面积最大,湿地最多,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自然保护区之一。保护区内山峦绵延起伏,一座座千古永恒的冰川造就了无数条溪流和湖泊,河流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湖水总面积3800平方公里,面积在1平方公里至1000平方公里的湖泊有73个。听听这些湖泊的名字,就可以想象那些散布高原的湖泊有多美丽:太阳湖、向阳湖、雪莲湖、鲸鱼湖、可可西里湖、卓乃湖。美丽的湖泊和特有的高寒高原环境造就了独特的生物生态系统,稀疏矮小的牧草富含营养,为野生动植物的生存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形成青藏高原特有的野生动物王国,是世界上最高的天然动植物园。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有藏羚羊、野牦牛、藏野驴、雪豹等,二级保护动物有棕熊、藏雪鸡、大天鹅、秃鹫、猎隼、秃隼等。数以万计的各类高原动物生活在这片无人区里。
      雪花依然在飘飞,我又向肖鹏虎了解队员们巡山的艰难情景,这些充满悲壮色彩的故事大部分我在网上或有关资料中都看到过,但与当事人直接交流感受还是不一样的。肖鹏虎说,长年守护在可可西里,队员们与藏羚羊的感情太深了。有一次,巡山中队员们带的食物都吃完了,整整一天没吃饭,恰好抓住一伙盗猎分子,盗猎分子带着煮熟的藏羚羊肉。队员们宁愿饿着,也不吃藏羚羊肉。而盗猎分子中有专门吃藏羚羊胚胎的,真是残忍极了。
      谈论中车不知不觉已停在了不冻泉保护站。保护站位于昆仑山口以南20公里处,距格尔木市179公里,海拔4610米,是保护区的北大门。屋顶的钢筋栏杆上“青海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不冻泉保护站”显得十分悦目,屋前一块巨石的正面刻着“可可西里不冻泉保护站”,背面是爱立信公司捐款修建保护站的介绍。风雪依然很大,一下车就得把风帽扣上。房间里的火炉烧得暖烘烘的,一进屋门都不约而同地向火炉围去。火炉上的铝锅里一股羊肉香味沁人心脾,叫人直流口水,方知时间已快下午1点了,早已饥肠辘辘 。保护站的队员们都巡山去了,只有扎多守家。扎多把一大块熟羊肉捞出来放在盘子里,然后用锋利的藏刀割下一块块分送到每个人面前,我们毫不客气地用手接过来送到嘴里,那羊肉特别的香,香得不忍下咽。
      雪越下越大,草原上积了近10厘米厚的雪,四野里除白茫茫的雪外,什么也看不见,能见度很低,肖主任说:“可可西里的十月天已经很冷了。雪在一两天内很难融化,况且还在下,雪天里进入可可西里十分难走,能见度这么低,很难见到野生动物,不如先回格尔木休整几天等天晴雪化后再上来!”
      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不冻泉,离开了刚步入边缘的可可西里。 
      待在格尔木的两天艳阳高照。看着蓝得让人心悸的苍穹,我的心又飞向了可可西里。9月20日天刚放亮,我们就上路了。雪后的西部天空象水洗过一样清新纯洁,除阴洼处有积雪残存外,四周又恢复了草原单一的枯黄色。转过一个大弯,新建的青藏铁路三叉河大桥浮现在眼前,在空寂的山谷中显得高大雄伟。十一时许我们到达了昆仑山脚下玉虚峰下的“昆仑山无极龙凤宫”。被誉为万山之父的昆仑山是亚洲最长最高的山脉,它西起帕米尔高原的东缘,东止于四川西部,绵延2500多公里。它像一条巨龙横卧于中国西部,以其巍峨高峻的山势而闻名于世,成为“亚洲脊柱”。昆仑山作为孕育中华民族及其文化的母亲河——黄河的母体,在华夏文化中一直被视为是炎黄子孙之祖脉所系,并基于此而创立了独特的昆仑神仙文化体系而被奉为道教师门之圣界所在。许多神奇的故事或根植昆仑,或情系昆仑,或源出昆仑,或归隐昆仑,世世代代流传至今。传说白雪皑皑的玉虚峰是《封神榜》中姜太公修炼五行大道四十载的圣地,因此成为中华道教昆仑派的主道场。无极龙凤宫依山崖而建,显得幽静而神秘。据说是港人所建。港澳同胞对昆仑神山的崇拜敬仰十分虔诚。在我们之前已有20多个海外游人在龙凤宫参观。游人大部分是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虔诚的祭奠让观者感动。
      退去白雪的草原体现出深秋的枯黄,100多公里的路程除偶尔出现在湖泊和湖泊边饮水、草滩上吃草的藏原羚、藏羚羊和藏野驴外,景色雷同。午饭前赶到了不冻泉保护站。与三天前相比,视野开阔了很多,在方圆近百公里范围内都可以同时欣赏玉珠峰和玉虚峰。玉珠峰人们又尊称为可可赛极门峰,藏语意为神女峰,是昆仑山东延部分的最高峰,主峰海拔6178米,与玉虚峰遥遥相对,象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银装素裹,同两侧众多海拔5000多米的姐妹峰携手共舞,随着你方位的改变,变幻着婀娜的身姿。玉虚峰海拔5933米,巍然屹立于千山万壑之中,仿佛一只白色的神龟。相传,玉虚峰是《封神榜》中姜太公修炼五行大道四十载的圣地,因此成为中华道教昆仑派的主道场。“昆仑山无极龙凤宫”是专为此而建的。远望两座雪山,就像散布在草滩中闪着银光的两个雪丸。可要登上这两座雪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座充满神秘充满危险的雪山,给了登山者很多的期待和向往。玉珠峰是清华登山队和北大山鹰登山队都曾经征服过的雪山。每年都有国内外登山爱好者来此登山,可真正能冲上顶的为数不多。 这座充满神秘充满危险的雪山,给了登山者很多的期待和向往。
      可可西里是无人区,意思是说这里高寒缺氧,环境严酷,人在这里不能长期生活。这一切都给数万只野生动物创造了安宁的栖息环境,6万多只藏羚羊和成群的藏野驴野牦牛自由的生活在这片无人区里。
      抬头看天,深秋里的一轮艳阳在无际的天空中耐心地等待,等待来可可西里的人,走近草原,走进雪山。随着你款款行进的脚步,扑面而来的雪峰、草原,草原上自由信步的藏野驴和藏羚羊,这一切通过眼睛把秋日艳阳的温暖和可可西里的美丽不断地送到心底。当你在享受这陌生而熟悉的景象时,一种无法道清理由的欲望让你靠近快乐,靠近大自然恩赐的每一株小草,每一片白雪,你与自然如此贴近地对视,如此欣然地进行心灵的攀谈,你感到情感的殷实和真切。
      在于自然的真切交流中,不知不觉来到日夜向往的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保护站位于距格尔木市210公里的青藏公路旁,海拔4500米。可可西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座建筑,对常人来说都充满神秘与传奇,站在保护站飘扬的国旗下,我回想起在报刊杂志上看到的保护站建立的过程,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的建立充满着传奇和悲壮色彩。1994年1月8日索南达杰牺牲后,他的名字震撼了青海,震撼了全国,同时也把可可西里带出了高原,带向了世界。曾在1986年参加过长江源头探险队的科考队员杨欣被索南达杰的英雄事迹深深感动,这位在金沙江边长大的蜀地男儿,离开攀枝花的已做了三年会计的一家发电厂,走上了保护长江源头的艰难旅程,以近30年的传奇般的经历,传奇般的故事,走着传奇般的人生路。索南达杰成为杨欣心中的一尊雕像。他向全人类发出了“保护长江源,爱我大自然”的倡议,计划在可可西里修建起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
      站在这座红白相间的轻型钢结构活动房的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前,望着这并不高大雄伟的建筑,脑海中浮现出建造它的艰难历程。为了筹建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杨欣奔走呼号整整两年。1997年,杨欣把自己传奇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长江魂——一个探险家的长江源头日记》,在1997年顶着酷暑在北京、成都、深圳签名义卖,听完杨欣演讲的人们忍着炎热排着长队购买这本书,很多人都是放下百元或五十元一张的钞票买一本标价23元的书,都要求不找钱,人们捧着《长江魂》,仿佛捧着那泣血流泪的长江源。在义卖的同时,杨欣又以书做抵押,借了一笔钱,从深圳购置了与南极长城站同样材料的80平方米轻型钢结构房,于8月初运抵西宁。又和全国各地匆匆赶来的10余名志愿者一起,经过近一个月的努力,于9月10日,终于使“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傲立于长江源头的楚玛尔河畔。这是我国以民间形式建立的第一个自然保护站。
      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建成后,10多年来众多的“绿色江河”志愿者来到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开展为期一月的野生动物科学考察,通过志愿者活动,把可可西里的生态环境恶化状况和保护情况及时传向四面八方,得到全社会的理解和支持。杨欣把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建成,又经8届志愿者活动后,把站移交给了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管理局于2000年5月1日开始招幕志愿者,开展“生态和藏羚羊保护志愿者活动”,进一步宣传了西部生态和藏羚羊保护。因为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的建立充满着悲壮与传奇色彩,众多的志愿者把在可可西里的落脚点选在了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
      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最吸引人的是生态保护展厅。展厅大约30平方米,它具体记录了可可西里地区生态保护工作的历史。展厅中央还放着一个大展台,台上有羚羊的皮毛、头骨,左侧面的墙上有被猎杀的羚羊的皮毛,还有一张张猎杀现场的照片:被剥下的皮,割下的头,撕下的心脏,看得人毛骨悚然,还有那在娘胎里未成熟的小羚羊,从剥去皮的娘胎里冒出头来,那张惊恐的脸,悲伤,无奈地张望……一幅幅,一件件,诉说着残暴和贪婪,诉说着对美丽的藏羚羊犯下的罪孽。而墙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帷幔,也引人注意,那上面横七竖八地写满了数不清的环保者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像一双双充满对藏羚羊关注的眼睛。可可西里盗猎的枪声已经远去,守护可可西里生灵的人们已经还给藏羚羊一个安宁的家园,但那段血腥的历史是不能忘记的。
      前面的路还很长,我们告别了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向可可西里深处走去。又是一个艳阳天,万里无云的天气只有在这里体现得最完全。一望无际的高山大漠中,东昆仑玉珠峰和西昆仑玉虚峰的雪清晰可鉴。褪去绿色的草原中繁星般的垫状点地梅依稀可辨,偶尔出现一片片骆驼刺、金露梅,这本属高大的灌木,在可可西里恶劣的环境中退化得只有10多厘米高。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灌木,可在这里成为一道风景,向走近它的人类显示生命的存在和顽强,同时也体现着一种力量,牢牢地固沙护草,用它微弱的生命体现一种价值。
      在有植被存在和野生动物出没的地方,我们不时地停下来在地形图上用GPS定位,勾绘和记录。
      可可西里的生态是地球上有生命存在的地区最脆弱的,脆弱得除少数野生动物可以生存外,人类不能在这里长时间生活。分布在可可西里的那些灌木们显示出强大的适应能力,把自己本该高大强壮的身躯演变为矮小的枝株,微弱的温度和水份就能满足它们生长、发芽、开花结果。
      在楚玛尔河大桥,我被分布在江边的一片沙棘林深深感动。那是在青南地区的河谷地带遍布的西藏沙棘,一般高度都在1米以上,楚玛尔河边的沙棘却只有10多厘米高。河边结了薄薄的冰花,那沙棘叶却依然生机勃勃地长在枝条上。分开枝叶,那火红的、足有小拇指头大小的沙棘果缀满了枝条,摘一颗放进嘴里,那特浓的酸甜味沁人心脾,那酸的一瞬间让人终身难忘,却不敢吃第二颗。
      走进可可西里,每个人都会感受到这里生态的脆弱和生命的美丽,每个人都在自觉地珍惜这里的动植物。在青藏铁路旁,每隔5—8公里就有一个专设的动物通道。在青藏线的大部分地段,铁路与公路并行。在动物通道旁,树有“动物通道,禁止鸣号”的警示牌。每当藏羚羊等动物通过时,汽车司机们都自觉地停下车,让动物们先通过。藏羚羊在产羔期有迁徙的习性。在平时,雄性藏羚羊一般都是结成成百上千的大群,在荒原上自由奔跑,闲适地边走动边吃草,而雌性藏羚羊带领着自己可爱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地漫步于河边湖畔安详地觅食。冬末春初是藏羚羊们相爱的日子,它们会不约而同地来到荒原草甸,互相吸引、调情,公藏羚羊之间为了显示雄性的实力与气概,还要与对手角逐,这时的可可西里成了爱情的竞技场。经过一番角逐,获胜的雄藏羚羊便会带着五六只或十余只雌藏羚羊离去,组成一个临时的家庭。雌藏羚羊的妊娠期6个月。七八月份是可可西里最美好和季节,也是雌藏羚羊们临产的季节。这时候,曾经为爱情而博斗过的雄藏羚羊们不记情仇,联合起来以集团军的姿态护送临产的雌藏羚羊们,穿过闪光的平原,翻过白雪覆盖的群山,沿着千百年来踩踏出来的一条古老的迁徙路线,到400多公里外的可可西里腹地的鲸鱼湖、太阳湖、月亮湖、库赛湖边,在那里完成它们生命中一年一度的生育使命。因为那里的湖边和雪山下生长着茂盛的、富含营养的草和具有药性的植物,那里是纯粹的无人区,天敌也很少。当新生的小羊羔可以独立生活时,它们便一起浩浩荡荡地返回原来的草场。
      愈向南走,海拔愈高,草原上的草也显得愈单薄。我们时不时地停下来,确定调查样点。枯黄色的草丛中,偶然露出一支金黄色的金色补血草,给寂寞的秋日高原带来一丝生机。细看草原,还有一种茎部带紫色的风毛菊,叶片紧贴在地面上,有的已开过花,有的花蕾未来得及开放就被残霜扼杀了。
      夕阳西斜,我们终于到达了沱沱河沿的唐古拉乡。从不冻泉保护站到沱沱河我们总共看到4群藏羚羊,7群藏原羚,2群藏野驴,总头数在百只以上,沿路还记录到设置在公路边的生态保护标语50多条,每一条都充满着对可可西里无限深情的呵护:象保护生命一样保护生态环境;用心呵护高原净土;珍爱环境,让天天天蓝;让河天天碧水流;人类就一个地球,请保护野生动物;高原野生动物是人类的朋友。
      在可可西里,除生存着珍贵的野生动植物外,还有一大地理奇观就是中国最大的飞地唐古拉,唐古拉乡在地理上属玉树藏族自治州,但在行政上属于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的格尔木市管辖。格尔木市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城市,面积12.3万平方公里,比浙江省还要大,而飞地唐古拉乡的面积几乎与宁夏回族自治区差不多。唐古拉乡所在的沱沱河距格尔木市413公里。在这个无人区的边缘,生活着123户牧民。这些本该由玉树州管辖的牧民,因交通的阻隔而归格尔木市代管。在可可西里,唐古拉是唯一有少量人类生活的地方,随着生态的恶化,这里的牧民已成为生态难民。在格尔木,我已听到政府与牧民们签订了协议,123户牧民将全部迁出他们世代居住的长江源头,在格尔木市南郊开始新的生活。随着唐古拉牧民的迁移,可可西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
      清凉的江风吹拂着唐古拉的脸颊。夕阳的余辉把江面染得通红。夕阳下我们来到立在江边的“长江源”纪念碑。碑名由江泽民同志题写。在碑的一侧立着长江源生态环境碑和长江源环保纪念碑。“长江源”纪念碑是中国开展江河源生态保护的象征。在人们的心目中已定义为环保纪念碑。对我来说站在长江的最上游今天是第一次。长江是中国南部的一个象征,也是江南富庶的一个代名词。生活在江南的人们永远无法想象长江的源头高寒缺氧、空气稀薄、冰川密布的情景。
      站在长江源头的第一桥——沱沱河大桥上,看着在冰川中漫流出来的沱沱河。沱沱河在草原上漫流着,好象几条舒展的音符线在草原上静静地流淌。
      晚上,我们住宿在江边的武警招待所。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感到气喘不过来。队员们也有不同程度的反应,2个队员打了点滴才安静地睡了。我无一丝睡意,起身穿衣悄悄走出房间。可可西里的夜美极了,无阻无挡的天空布满了金钉一样的星星。星星还是那些星星,可每一颗星星仿佛不是在天上,而是在自己的头顶,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颗。
      22日又是艳阳天。天刚亮队员们都已起床。太阳尚未出,东方显出鱼肚白,离天际不远的半空中挂着一弯下弦月。
      今天是在可可西里考察的最后一天,翻开卫星影像图,唐古拉山口在向我们召唤。经过几天的适应,队员们逐渐消除了高原反应,情绪也高昂起来,心已飞向了唐古拉山口。从唐古拉乡到唐古拉山口有160公里,途经雁石坪。雁石坪是通向长江源头姜古迪如冰川的地方。从这里离开青藏公路一直向西,就可到达格拉丹东的姜古迪如冰川,长江的第一滴水就是从那里起程的。那是一条充满艰险的路,单车无法走近,我们只能遥望远在天边的雪山冰川,把深深的遗憾埋在心里。
      昨夜的气温急剧下降到零下10多度,草原上那条不知名的小河一夜间两岸结满了冰。公路两边依然是土黄色的草原,很难见到灌木。偶尔一群藏野驴、藏羚羊和藏原羚漫步在草原。不经意间,一只沙狐从车前方慌忙跑过,进入草原后停下来回头看着我们的车远去。公路边充满生机的生态保住宣传牌给寂寞的行路人不时带来一时的兴奋和安慰。快到唐古拉山口时,在长达160公里行程中终于见到了人——三个磕长头徒步去拉萨的僧侣。停下车,我们把车上带的苹果、糖块和面包全送给了他们。他们用对神灵一样虔诚的目光感激着我们,继而用虔诚的心度量着漫长的旅程。12时22分到达了唐古拉山口,这里的海拔已达到5231米。周围是冰雪的世界,近看冰川,除了壮观,还有秀美。在刚刚过去的夏秋季中日融晚凝形成的冰凌和冰柱,大的有好几米高。正午的阳光下,那冰凌开始融化,水滴下坠,在深蓝色的天空下晶莹透亮。三江源的无数雪山冰川就是以这种方式形成万里长江的第一滴水流,开始它们伟大的行程。
      短暂、艰险而又充满神奇色彩的可可西里之行结束了,尽管我们尚未能进入可可西里的腹地,未能走近姜古迪如冰川,未能到达藏羚羊生儿育女的太阳湖畔,但通过此行把可可西里的憧憬变成了一种依恋,我知道从此生命中已不可能淡忘它,可可西里圣洁的雪山,辽阔的草原,美丽的藏羚羊,还有那些胸怀比草原更广阔的守护可可西里生灵的人们,都已深深地融入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