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中国:云南印象

23.07.2014  09:42

      飞机穿过云层,升上高空,这个神奇的金属鸟正把成千上百的人从深圳载往昆明。此行,我在云南将要观石林、游和顺、祭奠抗战将士……。

蹊跷石林

      大客还在公路上行驶,突然有人说:“石林、石林,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尽管心中已有准备,我们还是被路旁不知道怎么冒出的石头惊住了:水田里、土山中、小丘上,路旁道边,每隔几米或十数米不等的距离,便有一束束、一丛丛高约三五米不一的石头,扎堆似的,但也绝不紧密挨着,两者之间,总有间隙,或高或低,就那么簇新簇新地矗立在那儿,任路中车来车往,人聚人散,目光如炬也好,神色漠然也罢,不管不顾地,从沧海桑田开始的姿势一直站到21世纪的后现代。这些不成林的石柱,在矮小的细草和稀疏瘦削的树木中,成为一个突兀的梯级,僵硬和柔弱,在风雨飘摇中,剪辑成醒目的对立。

      “还没到石林。”人车不停留,驶尽这些石柱,继续赶路。
      真正到达石林,还需要行走、购票,历尽关卡。如果前面的石柱用突兀来形容,眼前的石林只能用似幻似真比拟。真真的奇怪,如果有人说,这是临时搭建的石头城堡,准备用来拍摄电影或电视的,我想,每一个初到的旅客都会深信不疑。占地几百亩的石林,在青翠碧绿的掩映中,稠稠密密的青草地上,从天而降,大大小小的石头到处都是:低矮的,或卧或仰;高亢的,似牛回首,如狼啸月;挣出树丛的,佛坐莲台,壮士仰天,母子凝眸,更多的是纯粹干净的石山,都如新雨冲洗一般,各形各态,皆宽厚凝重,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如进门处一石山似牦牛怒攀山峰:躯体扩大了十几倍的牦牛,已攀至山顶,前肢蹋在连体石柱上,高约二十多米,其头颅似狗首,在其躯体前四分之一处高高昂起,纵目远眺,似在牧狩群石所化之物,其前蹄所踏石柱巍然屹立,粗实厚重的后蹄踩踏在另一石柱上,两柱中部相距半米,底部相连,后者无论高度,还是大小都较前者差很多,仅约前者五分之一,左后蹄大部分踩空,看似山体在狗首牛身的攀踩下,有些承载不力。此景只有《西游记》中愤怒变身的牛魔王大战偷扇的孙悟空的情景差堪比拟。不过,山体中有大小数处空间,望之皆透,暴戾之气顿匿。与最近的山体相距数米,而且,所围皆绿,还有翠绿的树枝从石山底部旁逸斜出,近旁灌木丛中一束紫红娇花映衬,黛色岩石饱经岁月的洗刷,从上至下,浅浅的沟槽条条相邻,空灵精致的质感让人感叹自然之手雕琢的神奇,搭配得精细。还如深入群石之中,一狮赫然盘踞于巨大蝙蝠之上,狮体略大于常态,眼、鼻、口森森入目,头微偏侧,遽似刚刚吃掉蝙蝠的头,神色湛然地瞪着,气势虽非噬人,但随头大张的鬃毛,密集成片,指刺上空,“谁敢犯吾百兽之王”的威压流露无遗;狮体下的蝙蝠固然没了头,一只翅膀也没有了,不知是被狮子吃掉了,还是在争斗中折掉了,而另一只翅膀也仅半张,似欲卷击猛狮,但也仅止于此,生命的光华已经流逝殆尽,击打的翅翼只能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石雕,翅翼上虽有尖利锋锐的刺,也只能在浩渺的苍穹下任风雨侵蚀,徒遗挣扎而出的力量和美。
      石林之中,群石多似镂刻冰雕,苍体耀白,尖峭锐立,上下石体常有裂缝间隔,虽底部偶有藤蔓覆盖,旁生青树遮挡,总有泡沫涂色,人工堆垒而成的漫画感,或几疑人在画走,画随人在换。攀登高点,驰目远望,山石兀立,绿藤攀岩,青枝相伴,或藤蔓包裹石体,或春树蔽护石体,或石体半苍半翠,以此观之,整个石林连成一体,无特别高耸突兀者,碧色掩不住岩石的苍颜,苍黛脱不出树蔓的青碧,好一派苍翠争胜,实在让人慨叹:人间仙境不过如此吧。
      有山无水,便缺乏滋养生命的灵气。于是,入门不仅,人工挖掘了一个湖,湖畔植树,绿树碧波,意境不少。植树对面,山石浸水,水清倒影,匠心很是玲珑,可惜湖水缺少源头活水,便少去了许多灵动活泼的生命气息,多少令人扼腕。
      至于游人在石林中穿梭攀爬,感受造化的鬼斧神工;镁光闪烁,撷取天人合一的灵感;专注摩挲,摸索自然伟力的奥秘;虔敬合十,寄询命运于远古的神奇,无不受此美景感染,一时惑幻而已,一入现实,立时回复正常。

风雨和顺

      微风细雨,我们走进和顺,一个滇西边镇,风水极佳之地。
      所见小镇呈“一”字绵延伸展,背倚青山,镇前宽阔深澈的溪流缓缓远逝,无声地荡涤着岁月的喧嚣,几只鸭子惬意地戏耍玩闹,时有三三两两的鸡与游人共步,偶尔从深巷施施然踱出一条狗不免惊吓出胆小的尖叫,沿岸的垂柳在初秋的风雨静默严肃,间有不知名的古木或卧苍波,或立成时代变迁的见证,溪岸绿苔苍颜,平整地印刻着时光过痕。溪前水田,有的稻穗飘黄,有的蔬菜葱碧,更有荷塘呈香。荷塘里虽然没有“十里荷花”的繁闹鼎盛,但也有几亩见方,碧叶之上,水面清圆,红莲点缀其间,莲实相左,绵延无尽,较“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多了三分清雅韵致。
      好一群边地汉子,好一群滇西男儿,好一群马帮人,和顺的记忆就被这一帮赶马的人书写得元气淋漓。和顺地处云南极西,物产不多,生活难以为继,穷则思变,于是开始走异地寻异路。男人们集结起来,组成马队,再往西去,越过边境,远涉缅甸、巴基斯坦、印度,甚至澳洲、美洲,用人拉马驮,建跨国商号,做跨国贸易。马帮人寻找财富的路于今天的人们看来,具有史诗般的意义。然而,几百年来,多少人潦倒他方,多少人梦断异乡,又使多少春闺午夜梦惊,多少嫠妇望穿秋水。导游的一个故事就是马帮人心酸生活的写照。阿黑哥与阿诗玛相恋,如胶似漆,阿黑哥像大部分和顺人一样,也要走上赶马帮的路,临别前,两人山盟海誓。几年过去了,这批马帮人回来了,但没有阿黑哥,原来,阿黑哥在途中遇到强盗,已经死在他乡。马帮的大哥不忍将真相告诉阿诗玛,就骗她说,她的阿黑哥已经在印度发了财,娶了富人家的女儿不回来了,希望她死心。阿诗玛不相信,每天都在村口等她的阿黑哥回来,一直等到鬓生繁霜,还是没有等到。马帮大哥不忍再骗,告诉她真相。阿诗玛如闻霹雳,精神支柱立时轰塌,不久即离开了人世。当然,流传更多的是富裕发达的故事。尹蓉十六岁随马帮到达缅甸古都阿瓦。机缘巧合下,聪明、任事练达的他成功地解决缅甸王室的王权争夺冲突,被缅甸王任命为国师,共历四朝。荣归之际,缅甸王甚至送了半副銮驾给他带回和顺,可谓荣极人臣。驼铃声声,它们把几百年来的风雨无阻的马帮人追求财富,证明自我的故事传达给远来的游客;蹄窝深深,滇西边境原本没有路,马帮人用时间和毅力硬生生踩出了一条震撼人心的中国大西南丝绸指路;炉火阵阵,烧开的壶水熨帖了远出寻梦的马帮人,也温暖了都市人早已冷却多年的心灵。
      马帮的男人体贴,“走夷方”时念及家中妻女洗衣时常经受风雨侵蚀之苦,于是,在沿河修建了多座形态各异的洗衣亭;和顺人睿智,他们不仅带回了物质的财富,还融合东西方元素,创造了经典的建筑艺术,且不说有中国古代建筑活化石之称经典的清代传统民居,单是融合了南亚风格的寸氏宗祠、欧式特点的艾思奇故居、英国铁艺的“弯楼子”民居,都与四合五天井、三房一照壁的云南民居的珠联璧合就让人叹为观止;和顺人有远见,他们外出寻找财富,不仅仅重物质,更把南亚文化、东南亚文化和西方文化带回和顺,建立了全国藏书最多的乡村图书馆。
      风雨中,我们走出和顺,必然的,我们肯定会时时回到这里,即使是梦。
      回望腾冲抗战
      腾冲,滇西的边境县。
      没有想到“国殇墓园”这样肃穆。一堵围墙,正门上书“国殇墓园”,门左右各画龙虎。举步进门,青石路两边皆植松柏。沿路上行百步,忠烈祠在望,中书“河岳英灵”,下有蒋介石一九四五年四月所题“碧血千秋”。祠堂正中挂孙中山先生遗像,遗言遗训一一在目,并悬挂青天白日徽和青天白日满地红旗,鲜花等一应祭品整齐摆放供桌,还有极素净的花圈。祠堂正门外有四块刻文,分别是“腾冲忠烈祠碑”、“国殇之歌”、“告滇西父老书”、“答田岛书”、“腾冲国殇墓园落成祭文”、“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布告”。
      祠堂静默毕,转左,一片竹林下,“滇西抗战盟军阵亡将士纪念碑”,碧草之上,十四块墓碑覆盖,上覆鲜花。在这里,不期然让人想起毛主席的话,一批“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了宝贵的生命。”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为了配合盟军战场才来到中国的,但我宁愿相信这是出于国际主义精神而来到中国的。年轻的热血撒在这里,永远地,埋骨异国,值得我们最高的敬意和纪念。
      祭奠过国际战士,默默诵过于右任手书在墓基的“天地正气”,缓步青松翠竹笼罩的石阶,左右凝望,一排排,一行行,整整齐齐,都是墓碑。一万五千四百多名将士和义士安眠在此。恍惚间,这些墓碑好似活过来的将士站立在此,正在受检阅准备出战。静静的,绿苔苍颜,碑石间绿草摇曳,青松挺拔,飘叶下零,肃容瞻之,心为之颤动。
      六十多年前的抗战,硝烟已经远去了,但不妨碍我们年复一年,虔诚纪念。国破家亡之际,无人可以逃避,异文异种的侵略者不但要杀戮肉体,毁灭灵魂,还要毁文灭种,救亡图存迫在眉睫。然而,谁人不害怕死亡,谁人不畏惧杀戮呢?滇西抗战将士用四十一昼夜不停息的还击,用惨烈的牺牲,击退了日寇,收复了腾冲,保证了西南运输大动脉的畅通,为整个抗日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这就是将士们在杀戮、恐惧、死亡临头时的回答。面对侵略,不惟将士,还有几千义士愤然一怒,血溅五步,致敌一击,实现了人生的最高意义。
  默然良久,转身离去,心想,激烈异常的千秋碧血应该能够温暖被都市冷却的心。
      云南之行如期结束,在飞机上,半醒半梦中,我一一回想,发现收获颇丰。

      (深圳市特种设备安全检验研究院  佘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