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池思变,让核桃成为治石富民的“尖兵”

03.07.2014  17:27
   中国绿色时报7月3日报道(记者  梅青  吴兆喆)  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近60%的土地和近40%的人口受到石漠化和潜在石漠化的威胁。困境中,河池发展何去何从?
  当石漠化造成山穷、水枯、土瘦、林衰时,我们该怎么修复、治理?
  当山、水、田、林为我们的生存亮起“红灯”时,我们又该怎么破冰、突围?
  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就面临这样的困局,全市近60%的土地和近40%的人口受到石漠化和潜在石漠化的威胁。困境中,河池发展何去何从?
  成功者总是有着相同的共性:高瞻远瞩、大胆尝试,具备别人看不到的视野,做别人不敢尝试的事情。
  在河池,从上到下就有这样一批人,他们力推在石头缝里种核桃树,誓让核桃树成为治石富民的“尖兵”。
  然而,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个大胆的决策。五六年甚至八九年才能挂果的核桃树种在石头缝中,真的能有效益吗?
  几年过去了,决策者们的睿智得到了充分体现:早年种植的核桃树竟在石头缝中枝繁叶茂,沉甸甸的核桃果让数着钞票的农民们绽放笑容。
  河池用实践证明,发展核桃产业是实现石漠化治理与贫困人口致富“共赢”的有效路径。
  日前,河池市委书记黄世勇接受《中国绿色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河池发展核桃产业能够啃掉石漠化地区生态修复和石漠化地区贫困人口脱贫的“硬骨头”,其根本就在于市委、市政府敢于思变,敢于解放思想,敢于担当,能从实践中找出路,真心为百姓谋发展,并能顶得住压力、坚定前行。
   石缝淘金  思路一变天地宽
  晨曦初照,青青苍苍中,薄雾如云纱缠在山腰,间或有千仞危壁如斧削般拔地而起。待红日腾起,雾霭散去,裸露的古铜色的岩壁、峭石与绿树相映,分外壮美。
  记者在河池采访的4天里,目光所及处,尽是峰峦层叠,喀斯特地貌特有的景致赫然呈现。
  河池市林业局局长、市核桃办主任蒙建军指着漫山的核桃树告诉记者,核桃在河池充分展现出了耐旱、耐寒、耐贫瘠的能力,它们与石头竞相抗争,使广袤山区再现了奇秀灵动的外表。
  官方资料显示,河池是典型的石漠化地区,在全市5025万亩国土面积中,石漠化土地达1278万亩,比重超过1/4;潜在石漠化土地达1720.5万亩,比重超过1/3;全市420万人口中,贫困人口达162万人,其中的130万人就居住在这样的地区。
  石漠化被称为“地球癌症”,是由于人类不合理的社会经济活动,导致地表植被遭受破坏,水土流失严重,基岩大面积裸露或砾石堆积的土地退化现象,也是岩溶地区土地退化的极端形式。
  据《中国石漠化状况公报》披露,截至2011年底,我国岩溶地区石漠化土地总面积为1.8亿亩,潜在石漠化土地总面积近2亿亩,涉及贫困人口超过5000万人。
  说起人类不合理的经济活动,凤山县政府相关负责人深有感触。据介绍,上世纪80年代初,凤山旱地耕地只有8万亩,分产到户后,老百姓肆意开荒、刀耕火种,至1998年,全县耕种玉米的面积就达到了32万亩,“尽管开荒暂时解决了人们的口粮问题,但为石漠化的扩张埋下了伏笔。”
  石漠化必须治理,贫困也必须消除。为了攻下这两个“堡垒”,河池市的历任执政者们始终在探索着。他们一度想通过种植水果类经济林、发展养殖业、培育中药材等方式“攻关”,可现实总有难以逾越的坎儿。
  “首先,水果对地理、气候等条件要求严格,保鲜期也较短,不易储存,而河池境内地理差异较大,市场消费能力有限,距离中心城市较远,所以无法规模化种植;其次,养猪市场波动频繁,农民普遍不愿冒险;再次,中药材也没有很好的出路。”河池市林业局相关负责人表达了当初的无奈,也道出破解发展难题的不易。
  2011年年底,河池市委、市政府新班子组建,接过了探索治理石漠化和消除贫困的“接力棒”。
  市委书记黄世勇坦言,曾想过将贫困人口异地扶贫搬迁,进而对石漠化土地封育治理,可真正主政这方热土时,他有了新的想法,“搬迁只能解决少部分人脱贫的问题,不能解决大石山区面上的问题,最根本的是要让广大干部群众转变发展观念,寻找一条产业开发的路径,让群众通过自身的努力脱贫致富”。
  “思想观念最重要。”上任不久,黄世勇便提出将“扶贫开发”的提法改为“开发扶贫”,从观念上真正转变干部们对扶贫工作主体性的认识。
  “扶贫”与“开发”两个词前后颠倒有什么玄机?黄世勇认为意境大有不同,“扶贫开发是外扶,是外部主导,而开发扶贫的责任主体是我们自己,工作主体和工作重点均有区别。真正解决贫困,长远的根本就是发展,发展就必须开发”。
  为此,黄世勇还专门在《河池日报》撰文指出,“从表面上看,河池发展滞后是由于起点低、基础差等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思想观念落后,而这正是致命的落后”。
  经过反复讨论,河池市委、市政府很快达成共识:寻找石漠化地区生态修复及贫困人口的产业致富之路,必须遵循3个原则: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兼收、富民产业与富县产业兼顾、短线产品与长线产品兼有。
  核桃就是经过多次调研、论证后,被认定可同时实现这3个原则的最佳选择。
   先行先试  逐鹿深山勇者上
  “在石漠化地区种核桃,能成活吗?”
  “核桃是惧高温的植物,河池有些地方的海拔并不是理论最适宜的种植区域,不结果怎么办?”
  河池市委、市政府推进核桃产业的战略引来众多质疑,更有官员当面质问黄世勇:“失败了,你们能负得起责任吗?”
  实践是科学选择的沃土。
  “种核桃,就是河池的首选。”有着核桃产业发展丰富实践经验的凤山县副县长张武贵十分肯定。
  凤山石漠化和潜在石漠化面积超过了县国土面积的40%,全县22万人口的60%就生活在这种地方,贫穷和石漠化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时至2000年,农产品价格不断下降,农民种粮的积极性也随之下降。对核桃颇有一定了解的张武贵等人向县里提出利用退耕地规模化发展核桃产业。建议称,如果将广种薄收的坡地玉米改种成核桃,不仅可以解决山区食用油问题,增加农民收入,还能极大地解放农村生产力,进而调整产业结构,实现治石致富。
  退耕后到底种什么,也是凤山县执政者当时需要立即决策的问题。时任县委书记沈永明和县长韦善国考虑到,这既是经济指标又是政治任务,所以要慎之又慎,在采纳张武贵等人的建议前,他们决定“先到乡下走走”。
  深入调研得知凤山有种植核桃的历史渊源和发展条件后,他们决定,当年的10万亩退耕地全部种核桃。他们清楚,自己主政期间种核桃体现不出政绩,但为了百姓的长远利益,他们铁了心。
  于是,凤山县在2001年县财政十分困难的情况下,硬是挤出来70万元专项资金,用于核桃种植。此后,一直由县水果局牵头,财政、林业、扶贫等部门配合,采取政府无偿提供苗木和技术、农民自主经营的方式倾力推进核桃产业发展。
  凤山县的核桃种植大户们清楚地记得,在缺乏技术力量的当时,县水果局以及水果局干部卢清琼和技术员骆相华,给予了他们热心的指导和帮助。
  当时,水果局是县里的“边缘”单位,就算当上局长,也几乎没有上升的前途。年轻的卢清琼调到水果局后,为了核桃产业的发展,与同事们经年累月地穿梭在山间林间。陡峭的山路磨掉了她的青春,富民的心情令她焦虑成疾。更甚的是,由于丈夫在乡镇任职,她年幼的儿子只能长期寄养在亲朋家中。
  水果局的另一名技术员骆相华,为发展核桃产业始终坚持走村串乡,利用自己在实践中积累的核桃生产管理经验,指导着乡亲们发家致富,使凤山率先在全市使用了科学配方管护核桃。最多的一年,他为各级干部群众集中现场讲解超过1万人次,有效地带动了周边乡镇核桃产业的发展。
  “正是这样一个在工作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弱女子,正是这样一个在致富中带领乡亲往前冲的科技人,也正是一批批放弃了节假日、牺牲了休息时奋战在一线的敬业者,才有了凤山核桃产业今天的成就。”作为曾经的“班长”、现在的主管领导,张武贵对他们抱有感激之情,“这种正能量的传递为发展奠定了基础。”
  现任河池市副市长黄德意是韦善国的继任者,他曾在凤山县任县长、县委书记共7年。在那段等待核桃挂果的年月里,他一次次安慰全县种植核桃的农民们,“核桃树是绿化树种,是建设美好家园的生态树,就算不结果,那也是很好的木材,是制作高档家具的优良材料,一定能卖得好价钱。当然,挂果以后那就是几十年的绿色银行”。
  民心稳,社会才稳;社会和谐,发展才能长远。那期间,凤山县连续5年对全县的老核桃树的产值进行统计,结果显示,老树平均亩产150公斤,按照每公斤40元计算,产值达6000元,相当于一亩开荒地玉米20年的收入。
  于是,在推进核桃产业发展承上启下的关键节点,黄德意在凤山县响亮提出了“换届不换核桃产业、变人不变发展目标”的发展思路,并将核桃产业发展列入了县“十五”和“十一五”发展规划。
  直到今天,凤山县委、政府已换了4届领导干部,但发展思路从未改变。县委书记廖锦成和县长郝玉松均表示,只有秉着一任接着一任干、一张蓝图绘到底的思路,凤山的明天才会更美好。
   因地制宜  探索特色发展路
  “凤山的核桃产业令人震撼!”河池市核桃办主任蒙建军回忆道。
  “既然凤山能发展核桃,那么河池下辖其他10个县(区)都适合种核桃吗?”带着疑问,河池市委、市政府多次组织力量深入其他各县(区)走村串乡实地调研,发现大化、东兰、都安、环江……各地都有老核桃树分布,河池具备整市推进发展核桃产业的基础。
  在正式向市委、市政府提出发展核桃产业的建议之前,市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和市委政策研究室分别组团再次调研。
  2012年年初,送至市委书记黄世勇和市长何辛幸案头的3份调研报告结论一致:核桃具有强大的生态功能和持续的经济效益,适宜在河池全面推广种植;核桃产业是河池群众发展“山地经济”的首选产业,可以把核桃产业作为石漠化治理的重点项目。
  与此同时,国家发展改革委驻广西项目监理部工作人员到凤山县检查石漠化治理情况时,对核桃产业发展也给予了高度评价,“河池核桃产业发展的实践证明,这是严重石漠化地区农民的一条长远的经济发展路子,也是治理严重石漠化地区生态环境较理想的模式”。
  “治贫,要找对路径,必须因地制宜。”黄世勇明白,市委、市政府的选择不仅关系着当地的繁荣发展,更关系着乡亲们后辈儿孙的将来,“河池的地就是大石山,石漠化和潜在石漠化土地近60%,而这些地方又是贫困人口的聚集地,所以产业开发一定要有清晰的逻辑路线图。”
  “种核桃是河池产业开发的最佳选择,但产业周期长,如何解决收获的前几年内群众的生活问题?”任何一项战略的制定必须细致严密。于是,河池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成员深入凤山县乔音乡、天峨县八腊瑶族乡等核桃树分布的密集区再次进行实地调研,探索解决路径。
  当看到过去草木难长的石头山上,成年核桃林在石缝中倔强挺拔、郁郁葱葱;幼林下套种的大豆、金银花,同样收成喜人时,共识再次达成——林间套种是“长中短结合”的不二选择。
  市长何辛幸高兴地说,在全市大力推广核桃产业发展,他们做到了心中有数,有望彻底改变石山地区农村贫困面大、贫困程度深、返贫率高等问题。
  为了进一步探索核桃发展的“战术”问题,紧接着,一个河池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产业调研队伍开进了核桃产业大省——云南省。带队的时任河池市委副书记秦斌表示,要学习云南的先进经验,以结合河池实际,长远谋划,为石漠化地区贫困群众提供长期稳定收入的产业保障。
   谋定而动  产业崛起正当时
  2012年,是载入河池核桃产业发展史的一个特殊年份。
  新年伊始,河池市委、市政府决定“整市推进”核桃产业,并将其列为全市八大开发扶贫产业之首。
  为加大推进力度,市里还专门成立了相应的核桃产业发展领导小组,由党政“一把手”任组长,分管领导任副组长,林业、财政、农业、水利等14个部门负责人为成员。时任林业局局长蒙建军兼任市核桃办主任,并为核桃办配备了12个编制指标。市核桃办的成立,如同一座桥梁,将政府、企业和农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思路是发展的根本,人才是发展的关键。在市核桃领导小组的指导下,短短几个月内,全市11个县(区)的核桃办就配备工作人员117人;全市139个乡(镇)均建立了核桃服务站(办),配备工作人员922人。市核桃办还同步创建了“河池核桃网”和“金果通”河池核桃种植管理信息平台。
  当年5月,河池市委、市政府印发了《关于加快河池市核桃产业化发展的意见》,并陆续出台了《河池市核桃产业发展规划(2012-2015)》、《河池市全面推进核桃产业发展工作方案》等一系列政策、措施。
  在加快核桃产业发展的《意见》中,河池市委、市政府明确指出核桃树是石漠化治理的“生态树”,是农民增收的“摇钱树”,提出到2015年,全市核桃面积要力争由当时的13万亩发展到200万亩。按此计算,进入盛果期后,全市核桃产值将超过30亿元,主产区农民可人均增收5000元。
  据河池官方数据显示,2013年全市农民人均纯收入为5198元,而石漠化严重的地区,人均收入远低于这一数字。由此可知,核桃产业的发展就意味着全市农民人均纯收入实现倍增目标,贫困人口致富不再是梦想。
  关于梦想,著名作家林语堂曾说过,梦想无论怎样模糊,总潜伏在我们心底,使我们的心境永远得不到宁静,直到这些梦想成为事实才止,梦想就像种子在地下一样,一定要萌芽滋长,伸出地面来,寻找阳光。
  6月5日,在温暖的阳光中,凤山县乔音乡板吉村52岁的何桂来端出了去年存下的核桃果。她告诉记者,这些核桃就是家门口那棵树结的果,“这棵树是2001年栽的,去年挂果超过了50公斤,收入超过了2000元,一棵核桃树能抵得上4亩地的玉米了”。
  何桂来是村里的留守妇女,两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外地打工,家里的农活儿全靠她和老伴,“有了核桃树,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老人和妇女的作用也体现出来了,等400棵大小核桃树都挂果后,咱也是小康人家了”。
  黄德意感慨地说,种核桃不只是保护了生态、增加了绿量、实现了致富,更重要的是使农村“3860部队”充满了奔向幸福生活的激情。同时,通过将核桃产业发展与小城镇建设结合,深山里居住的农民搬迁到了公路边、乡镇边或者县城边。他们农忙时回乡务林,闲暇时在城里享福,生活方便了,小孩上学也方便了,幸福指数步步高!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黄世勇曾在署名文章中引用《为学》的名句表达自己的态度。他说,待这200万亩核桃进入盛果期后,核桃产业将超过桑蚕、水果等所有农业产业,成为河池富民增收的第一大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