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之妻被举报顶替他人上师范 被顶替者20年人生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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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凤霞没有等到录取通知书

20年前，一次中考录取意味着什么？在霍邱人石凤霞心里，那是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当年，成绩优秀的石凤霞没有等到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黯然去外地打工；一年后，她意外发现，所在中学校长的老婆竟然也叫“石凤霞”，而且上的是师范学校。这一切，显然不是巧合。

当初的石凤霞不太清楚自己失去的东西如此宝贵，她没有深究；而如今，生活的压力令她越来越后悔，一个结就这样在心里生根，越勒越紧，越勒越痛。

成绩全年级数一数二

身份证显示，石凤霞1978年2月16日出生，现在36岁。因常年在外打工，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

“我家里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他们成绩都不如我。我爷爷说，我当时成绩太好了，不读书太可惜了。”石凤霞告诉新安晚报、安徽网记者，1992年7月，她在霍邱县临水镇中学读初一，全年级有好几个班，她的成绩数一数二。

“考年级第二都会觉得很难受。”石凤霞强调说。

其实，石凤霞兄弟姐妹四人的成绩都不错，父母本希望她给家里帮忙，让男孩子继续读书。但石凤霞学习分外用工，成绩又好，在爷爷的坚持下，她继续留在了课堂。

石凤霞让她的初中老师记忆犹新。“这都二十多年了，她是我们带的第一届学生，她成绩非常好。”石凤霞的初中数学老师告诉记者。

“农村的贫困孩子，从来没有想过要读大学，当时我们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中专。”石凤霞说。

那时候的中专，不是一般学生能考上的，得成绩在全年级前几名才有机会。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考上了中专就意味着得到了金饭碗，而师范学校又是女学生们最愿意报考的。

石凤霞初一在临水中学读书，后来在爷爷和叔叔的关照下，去了另一所更优秀的学校借读。

“借读时的成绩也在全年级数一数二，在初三最后一次摸底考试中，我成绩是第一，这还包括所有的复读生。”石凤霞回忆。

已为农妇的石凤霞

没有等到录取通知书

报考中专时，石凤霞回到学籍所在地临水中学报考。

“她报考的时候，我还告诉她考上了要孝顺爷爷。因为我觉得以她的成绩肯定可以考上。”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师告诉记者，石凤霞考中专时，几个老师还相互聊了聊她的情况，建议报考哪个学校比较好，“因为她成绩突出。”

石凤霞考完后，就在家中等待着录取的消息，她报考的是师范学校。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消息，最后看着同学们有的去读了高中，有的出门打工，她才觉得彻底无望了。

“全部梦想都破灭了，本来想等来录取通知书，得到个金饭碗，给家里减轻负担，没想到没有考上。”石凤霞的话，让记者感受到她当时的绝望以及失落。

由于家庭条件不允许她复读，石凤霞很快就到常州、广州等地打工了。一年之后，石凤霞意外地得知，有人冒了她的名字去霍邱师范读书了。

“当时非常气愤，就让我爷爷去查，究竟是什么人冒用了我的名字。”石凤霞介绍，她爷爷（已过世）去了霍邱县教育局，查了她的分数，发现确实录取了，而且录取通知书也寄给了学校。

而冒名的人正是校长的老婆。

憋了二十年不吐不快

“校长叫杨家才，1995年2月任职临水中学校长。他的爱人叫李大琴，后来冒用了石凤霞的名字。”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教师告诉记者，杨家才直接扣下了石凤霞的录取通知书，将爱人学籍改名，冒用石凤霞的个人信息去读了霍邱师范。

石凤霞说，当时家里人非常气愤，找到了杨家才家中，但最后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我爷爷找到杨家才之后，他对我爷爷说，我差了两分上不了，并没有被录取。他说他爱人之所以能上得了是找人的。”石凤霞说。

杨家才的话并没有让石凤霞的爷爷心里得到安慰。事情挑明之后，杨家才还带着两瓶酒送给了老人家。

为何20年之后才想起投诉呢？

“这是因为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好，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外地打工，受过太多的苦，一想到曾经被人冒名了就非常生气，若20年前我不是被冒名了，我可能就是一名受人尊重的老师了。”石凤霞说。

9月18日，记者来到临水中心校。据该学校老师介绍，杨家才校长的爱人确实叫李大琴，其打卡或者身份证等信息叫石凤霞，“用了石凤霞的信息，这个学校里许多老师也知道，不过究竟有没有直接用石凤霞的录取通知书，这并不知道。”

疑问）

冒用学籍可同年考试？

霍邱师范学校的老师告诉记者，“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专考非常受欢迎，所以后来要求必须是应届生才能允许考中专，不允许复读书或者高年级学生来参加中专考试，即便允许了复读书考试，分数线也非常高。这使得一些复读书或者高年级学生们用初三应届生的学籍去参加考试。”

据霍邱县一位中学校长介绍，他们学校里也有几个老师使用的是他人的名字。“当时复读生、高中生为了能够找到好的工作，都希望通过上中专来分配工作。所以许多考生的名字直接就是用了别人的名字。但真才实学还是有的，因为考试的成绩是自己的，要不然也考不上呀！”

不过这位校长介绍，“一般都是用一些不参加中专考试的应届生名额，不会用一个当年也参加中专考试的学生学籍。”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师介绍，李大琴并没有参加那一年的中专考试，使用的成绩也是石凤霞的成绩。“同一年，没有两个石凤霞去考试呀！”

公安部门的信息显示，“石凤霞”，临水中学老师，出生年月是1978年7月1日。

对话）

石凤霞：我想有个公道

记者：这事情都发生了20年了，为何现在开始举报投诉？

石凤霞：这事情憋在我心里20年了，越想越难受，我爷爷前几年去世了，他临终前还在为这个事情叹气。

记者：和你现在生活有关系吗？

石凤霞：我现在生活很不如意，若当年我拿到录取通知书，肯定会去上师范的，也会成为受人尊敬的老师，而不是现在这样子。

记者：你能找到你当时录取的证据吗？

石凤霞：现在找不到了，不过我的一些老师都知道我成绩好，后来也都听说我考上了。

记者：为何当时不去反映呢？是不是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石凤霞：从来没有，我都没有看到录取通知书，一年之后才知道我被冒名顶替了，我爷爷去找了，也没有用了。当时也就觉得命运不好。一年后，我爷爷去找到他们对质，杨家才才到我爷爷家里去，带着酒的。

记者：你现在希望什么样的结局呢？

石凤霞：我就是想有个公道。不是我不行，而是我被人顶替了。

和记者聊天的一个多小时里，杨家才在说自己老婆时，用的称谓是“她”，自始至终没有提到爱人的名字。

对于他和外界来说，他的爱人有两个名字，一个叫李大琴，一个叫“石凤霞”。私下他喊爱人李大琴，而在上级单位、在学校的打卡名单、学籍信息、以及一些师生的口中，大家喊都她“石凤霞”。

另一个石凤霞——李大琴

另一个“石凤霞”

用了学籍成绩是自己考的

9月18日，记者来到了李大琴位于临水中心校的家。

“你是李大琴老师吧？”记者问道。

“是的！你们是？”李大琴问。

获悉记者身份后，李大琴告诉记者，她确实用了石凤霞的身份信息。“这不是我一个人，学校很多人都这样的情况。不是应届生不能参加中专考试，我就是用了她的学籍。当年用别人学籍的人很多的。”面对记者询问她是否用了石凤霞的成绩，李大琴说，她的成绩是自己考的，就是仅仅用了她的学籍。具体考了多少分，李大琴说，“这都是20年前的事情了，记不清了。”

对于这次举报，李大琴认为是学校一些老师干的，“在学校里，他（丈夫杨家才）工作也得罪人，所以一些老师总是有意见。”李大琴介绍，她1998年从霍邱师范毕业之后，就留在临水中心校的前身临水中学工作，主要是做后勤工作。“我做事也负责，并不是不上班拿钱，该我的工作，我都按时按量完成的。”

丈夫杨家才

用了石凤霞的学籍和成绩

和“石凤霞”同一年考上的刘建 ，现在是临水中心校的副校长。“真的石凤霞也是我初中同班同学，我们都住在家门口，李大琴只是用了她的学籍，你想呀，若真的石凤霞考上了，会不去读师范？在农村当时师范那么吃香！”刘建这样说道。

而李大琴的爱人杨家才则表示，当时情况比较特殊，当时中师扩招，师范缺资金，所以降分了。“真的石凤霞当年的成绩也没有考上，需要花钱和找人才行。我让我爱人用了她的信息后，一共交了两万多元才上上的。”杨家才介绍，这是当时的大环境，扩招时会降分，也是需要看成绩的，但是没有钱肯定上不了。“并没有什么录取通知书，因为都没有考上嘛！”

杨家才介绍，当时李大琴和石凤霞都参加了1995年的中专考试。“石凤霞的成绩也够不上，扩招需要花钱，她家条件也不允许。李大琴也没有考上，但能够拿出钱来，所以就上了。”杨家才承认，确实用了石凤霞的学籍和成绩。

当年老师同学

只知石凤霞不知道李大琴

9月19日，记者找到了和“石凤霞”同一年进入霍邱师范读书的同学，他在霍邱县教育局工作。这位黎姓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当时也知道部分学生是冒用别人学籍的，并不是真实姓名。“但只听说都是自己成绩考上来的，都是真本事的。”

虽然和“石凤霞”不在一个班级，但他也认识“石凤霞”。“我们只知道她叫石凤霞，并不知道还有其他名字。”

当时是“石凤霞”的老师、现在任霍邱师范办公室主任的裴乃宏告诉记者，他记得石凤霞这个学生。“从学校角度来看，石凤霞的资料和档案是没有问题的， 若说她是把别人的录取通知书拿过来读书，这从操作上比较难，至少我们学校目前没有发现过这样的案例。”

霍邱师范的胡相俊老师曾是“石凤霞”的班主任，他告诉记者，他只知道学生“石凤霞”，而不知道她还有其他名字。“她给我的感觉是，性格比较开朗，和同学关系比较融洽，成绩也还不错。因为当时我刚刚担任班主任，所以对学生记忆都非常深刻。”

杨家才所在的中心校。

部门回应

当地教育部门将介入调查

“石凤霞”曾经的班主任胡相俊老师告诉记者，当时扩招生占非常大的比例，石凤霞也是扩招生，但成绩在同学中比较高。

“不会不寄录取通知书的，所有学生包括扩招生，都会寄录取通知书，会寄给学校。”胡相俊老师说。

“这事情都过了20年了，当时的信息恐怕比较难找，而且我们也已经搬了数次，一些档案信息也可能遗失了。”裴乃宏告诉记者。负责霍邱师范档案室管理的陈老师告诉记者，2000年之后的学生都有档案信息，而之前的档案是没有的。“当时学生档案都是返回到各个学校或者乡镇，有一部分还曾在县教育局，主要是时间太长了，这些档案都没有了。”

“是否能找到他们毕业生的姓名信息呢？”记者问道。陈老师告诉记者部分信息在搬迁中遗失，还有一些老的信息在有一年中被人盗走。“1995年的学生信息是没有的。”

9月19日，记者将石凤霞20年前被冒名的举报反映到了霍邱县教育局，教育局一位副局长听了介绍后称，现在还不好定性是否就是冒名顶替，是否用了别人的成绩和录取通知书，教育部门将介入调查。“许多档案材料可能已不在了，目前需要查找到以前的原始资料。我们将会关注这件事。”

对话李大琴

不记得当年考了多少分

记者：当年是否冒了石凤霞的名字？

李大琴：只是用了她的学籍。学校这种情况也很多。必须是应届生才能考中专，第一年考不上就不能再考了，所以需要应届生的学籍而已。

记者：你是自己考的成绩，还是用了石凤霞的成绩？

李大琴：我是自己考的。

记者：考了多少分？

李大琴：这都好多年了，我不太记得了。

记者：有人说你没有念过初三，甚至说你没有读过初中？

李大琴：那怎么可能呢？一个学校这事那事，就盯着我。干都没劲了。

对话杨家才

石凤霞不交钱也上不了

记者：你什么时候任职临水中学校长？

杨家才：应该是1995年2月前后。

记者：你当时就和李大琴结婚了？

杨家才：当时没有，是订婚的。

记者：是否没有给石凤霞录取通知书？

杨家才：都没有考上哪有录取通知书。

记者：为何选了石凤霞？

杨家才：石凤霞和我家里有亲戚关系，所以就用了她的学籍。

记者：你爱人参加考试了吗？

杨家才：我爱人用自己名字也考了，不过没有考上，石凤霞也考了，也没有考上。不过石凤霞的成绩在扩招分数线以内，但是需要交共计两万多元的费用，我想她也交不起，这需要花钱还需要找人。

记者：也就是说除了用了石凤霞的学籍，还用了她的考试成绩？

杨家才：是的。不过她（石凤霞）这个成绩不花钱也上不了。

记者：那你征求过她和她家人的意见吗？

杨家才：她爷爷也来找过我，我告诉他上不了，需要花钱和找人，后来也到他家送了两瓶酒表示感谢。

本报记者 周晔/文 卞世鹏/图

编辑：孙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