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亲哥(散文)

07.09.2014  21:34

  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节到了,我情不自禁地想起远在广州、年逾七旬的亲哥马恩霞。他个子矮小,脸又黑又瘦,却心灵手巧,编筐编篓,织网打鱼,摇耧撒种等样样精通,是一位地地道道朴实的农民。亲哥比我大三十多岁,我喊他哥有四十多年了,在我心里他比同胞哥哥还亲。

  亲哥,在皖北农村也称“干哥”,当地人热衷于认干亲,朋友之间关系密切,为了好上加好,亲上加亲,便认对方为孩子的干爹或干娘,以便平时互相照应,不致于受人欺负。特别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干儿、干闺女比比皆是,少则几个,多则十几个。我的这位亲哥——父亲唯一的干儿子,二十多岁才认我父亲这位平头百姓干爹,他究竟图的是什么呢?而且一认就是一辈子,像亲生儿子那样孝敬我的父母,为此我百思不得其解。

  记得我尚未入学读书的时候,父亲经常用板车从阜阳城往村里拉运晒干的大粪。一天,他刚一到家,就对母亲说:“为了帮助一位小伙,不仅身上带的钱全花光了,还欠村里人几元钱。”母亲有点埋怨父亲,不该轻易相信“骗子”,拿血汗钱帮助一位素不相识的人。没想到两个月后、中秋节的前一天,亲哥突然上门认亲,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亲哥带一些夏季红芋秧起早贪黑赶到百里之外的阜阳城西叫卖,可是到了那里却无人问津,想扔下又舍不得,只好往回带,因又累又饿,车把一扭,连人带车摔倒在马路边的水沟里,人受伤不说,车子也摔坏了。因家里穷,临出门时身上没带一分钱,所以他心里十分焦急。正当他求助无门的时候,父亲和几位村民路过这儿。一向乐于助人的父亲,不仅动员大家帮亲哥把车子从沟里推上大路,而且倾囊相助,还跟本村的人借了几元钱,一方面带亲哥到附近医院包扎伤口,到饭店请他吃顿饱饭,而且找到一家修理铺,为亲哥修好自行车。因天色已晚,父亲带亲哥在一家干店住了一宿。亲哥与我父亲聊了大半夜,向我父亲叙说了不幸的身世和家中的窘境。颇富同情心的父亲,第二天一大早帮亲哥卖完红芋秧才匆忙回来。

  亲哥到我家认亲那天,他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挎上一个大竹篮,里面有油炸素饺、油条等,自行车篮子里还绑着一只大红公鸡。全家人像过年一样欢天喜地,杀鸡割肉,邀请几位邻居陪客。那时亲哥已经二十二岁,当着众人的面,他为我父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从此四十多年来,除了一年三节外,平时隔三差五,亲哥常常亲自登门看望我的父母,有时还携妻带孙一同前来。亲哥的年龄比我们兄妹几个都大,所以我家的大事小事,亲哥都热心参与,无论家中晒麦售粮,还是拉砖建房等,他一得信儿,立马从十里之外赶来帮忙。我的两位生活得十分幸福的姐姐就是亲哥牵的线保的媒。小时候每年暑假,亲哥都要接我到他家住上十天半月,或带我撒网捕鱼,或带我打兔捕鸟,或带我到附近的庙会上听戏、看电影......往事桩桩,历历在目。

  我所居住的村子,生产队长有五个儿子,干闺女、干儿子十多个,既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后来队长下台了,此后逢年过节,干儿子、干闺女一个也不见登门,让人倍觉世态炎凉、人情冷漠。我粗略合计一下,村里有干儿、干闺女的不下二十家,能来往十年的却寥寥无几,往往孩子长大成人一结婚,这种干亲关系就基本结束。有的突然发生变故家道中落,干亲关系便显得十分脆弱、不堪一击,立马终止。

  而我的亲哥却认准这个死理,为了感恩父亲一个小小的善举,竟然孝敬我的父母一辈子,特别是在常州打工那二十多年,不管再忙、再挣钱,也不管来回要花去几百元路费,一年三节他都提前回来,带上一些我父母喜欢吃的、用的前来看望。平时,还经常通过电话与我父母一聊就是大半天,每次都不忘问候一下我这位比他小二十七八岁的弟弟。我的父母去世时,华发满头的亲哥与我一样跪在父母的棺木前面,苦苦为父母守孝三天。望着他一身素衣痛哭流涕哽咽失声愁容满面的情景,想到当今物欲横流、亲情淡化、势利小人遍地的现实,我万分感动。最令我感动的是,父母都已经去世几年了,但亲哥马恩霞仍一如既往与我们兄弟继续保持往来,为我们带来最美的人间手足真情。

  亲哥,你还好吗?

  安徽省界首市委宣传部 王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