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乡俗——哭嫁

　　哭嫁，是乡里旧时婚礼前女儿家一台经典的“折子戏”：女儿明天要出阁，和夫家共同生活，母女难以割舍之情将充分表达。晚上，母亲千叮万嘱，说到动情处，母女相拥而哭，这就叫哭嫁。外地人忌讳婚前大哭，我们桐城乡下却谓哭嫁越哭越发！

　　小时候，出阁女之家是我必去看热闹的地方。邻居家的大姐要出嫁了，进出她家的客人特别多，伯母、婶娘，附近亲戚及近邻都要为她烧个茶(乡俗，瓦罐煨肉、鸡蛋、挂面等食品叫烧茶)。出嫁前两三天，男方备好的鸡鱼肉及烟酒、新衣等礼品几个抬子送来。年长福寿双全的邻居奶奶，为之整理好嫁妆，收拾停当。大妈、小姨们忙前忙后，厨师通宵达旦，菜肴的香气散漫开来，让人垂涎欲滴。大家各忙各的，我们一班小顽童跑进跑出，在大门外玩起“躲猫”“抢羊子”，玩到尽兴处，两个人拉起手“抬花轿”将邻居小妹抬起来，走着又抛起来，里里外外，一片欢声笑语。

　　入夜，母亲和女儿独处闺中，数长数短起来。叽叽咕咕，一会窃窃私语，一会又轻言慢语，老鼠数钱似的话声中又长吁短叹，说话声渐渐大了，又有了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儿啊！到婆家，要孝敬公婆，顺从丈夫，善待姑叔，和睦邻里，你在娘家做十成的姑娘，到婆家做不到对成的媳妇。脚踏生地，眼见生人，凡事紧紧嘴、慢开口。起家犹如针挑土，败家恰似浪淘沙。穷不丢书，富不丢猪。起三早当一个工，免得求人落下风……儿啊！我的宝啊！你不在娘身边，要忍得住气，使不得性子，偷不得懒，撒不得娇。儿啊，我的小儿喂！”母女顿时抱头痛哭，哭了一阵，娘松开女儿，没有见过面似地摸着看着：“儿啊！你长这么大，没出过远门，没离过娘，酸甜苦辣对娘说，娘惯你、疼你。在婆家，再苦再累再受气，娘也不晓得，儿啊，我的小心嘞！”一句句细心的嘱咐，饱含着母亲的拳拳爱女之心，说到伤心时，母女二人再次抱头大哭……

　　窗外的大妈、婶婶、嬷嬷、奶奶们都跟着哭起来了，拿起手帕不断地擦泪，分享着母女哭嫁的喜悦，有的还根据母女的哭嫁延伸了一些她们母女情深的往事。因为大人们的表情是喜悦的，因此我们这些孩子在边上看着也不觉得悲伤，反倒觉得她们母女的哭声抑扬顿挫，很动听。

　　如今，我女儿的婚期定在农历六月底，她的工作单位和婿家都在外地，整个新房的装修和婚礼筹备都是他们自己准备的。婚礼举行当日，我们一家人满面春风而去，喜气洋洋而归，婚礼前再也不会有旧时女儿出嫁时那种“哭嫁”的热闹场面。这些风俗如今都已渐行渐远，只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美好而难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