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系列调查②：新业态，大农业的未来

　　促进农村一二三产融合，拓展农产品产业链价值链，推进“互联网+”现代农业行动。

　　部分优质农产品价格高，且品牌不够响亮，网上竞争力偏弱；缺乏优秀电商人才，企业营销能力不足，制约农产品上行

　　——促进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加工流通企业与电商企业全面对接融合；鼓励地方规范发展电商产业园

　　楼下是农特产品展销馆，楼上是山里货微商城、1号店岳西馆、苏宁易购岳西馆等网店的运营中心。 2月16日上午，岳西县电商产业园给记者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和农产品关系密切”。

　　良中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是电商产业园的龙头企业，主营土鸡蛋、猕猴桃、香菇、木耳、茶叶等土特产。 2015年11月，岳西县电商产业园开始运营。第一年“触网”，摸着石头过河的“良中电子商务”遇到不少状况。

　　“我们的蜂蜜收购成本高，推高了销价。网上一些低质低价的蜂蜜也打上‘纯天然’标签，我们在竞争中不占优势。 ”公司办公室负责人李艳说。

　　“去年，我们在网上做的几次土鸡蛋促销活动都以亏本告终。一箱100只装的鸡蛋送到消费者那里，只要出现破损，不管碎了几只，我们都按照100只鸡蛋的价格来赔，实在伤不起。”公司运营中心负责人何先笑说。2016年，该公司线上销售额近150万元。对于这样的成绩，李艳表示“低于预期，并不尽如人意”。

　　农村电商发展的重点，是农产品上行。如何让农产品卖得掉、卖得远、卖个好价钱？砀山县做了一些有益的探索。去年，该县酥梨、黄桃罐头等鲜果和农产品加工品的网上销售额达31.7亿元，成为全国罐头销售中心，初步形成“买全国、卖全国”大市场格局。

　　砀山县成功的秘诀在哪？在该县商务局局长徐继胜看来，一是扎实的产业基础，农产品品质好；二是雄厚的深加工能力，水果加工业是砀山的支柱产业，地产水果罐头长期出口欧美。

　　“还是要在品质控制上下功夫。下一步，我们将以黑毛猪肉、土鸡蛋为突破口，建立质量可追溯体系，加强农产品品质管理。 ”良中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总经理方超反思道。

　　初创企业面临“成长的烦恼”，相对成熟的农村电商企业也有自己的困惑。

　　“我是2013年进入农产品电商行业的。几年拼搏下来，公司年销售额从一开始的10多万元增加到现在的上千万元。 ”安徽华之慧生态农业有限公司负责人徐礼慧告诉记者，“打通农产品上行通道，农户也有收益。在我们的带动下，岳西县有几十户农民开始种植猕猴桃，去年拿到了50万元的劳务工资。 ”

　　尽管企业蒸蒸日上，徐礼慧也有自己的头疼事：缺人才。 “现在网上店铺这么多，如果没有营销人才帮助运营、引流，消费者甚至都找不到你的店铺在哪。 ”徐礼慧说，“电商人才难寻，公司只能与外地大型电商运营机构合作，由对方帮助我们组织活动，扩大影响力。 ”

　　2016年，我省农村电子商务发展红红火火，国家级示范县达到21个，共建成县域综合公共服务中心21个、配送中心53个、乡村级服务网点6939个，开设各类网店2.7万家。

　　岳西是全国第二批电子商务进农村示范县，阿里村淘、京东设立县级运营服务中心，135个村级电商服务站建成并投运。岳西县商务局副局长胡岳武告诉记者，尽管当地政府、龙头企业一直在努力，但是山区农产品上行仍有着种种难处，“在电商平台上，同类型的农产品，往往价格越便宜越好卖。而岳西受制于地理条件，农产品产量不大，成本却高，品牌也不够响亮，再加上优秀电商人才匮乏，都制约了农产品上行。 ”

　　对此，安徽大学“三农”问题研究中心秘书长崔宝玉教授指出，从政府角度来看，要规范发展电商产业园，聚集品牌推广、物流集散、人才培养、技术支持、质量安全等功能服务；从企业来看，要着力研发农业技术，降低农产品生产成本，“至于电商人才瓶颈，一方面，企业可以向本地户籍、有乡土情怀的电商人士抛出橄榄枝，也可以采用柔性机制与高校或其他机构建立合作关系，对电商人才不求所有，但求所用”。

　　偏远地区的采摘园基础设施较弱，城市近郊的农家乐同质化严重；休闲农业急需补短板、谋升级

　　——改善休闲农业、乡村旅游公共服务设施条件；鼓励农业合作社找准定位，确保农民充分参与并受益

　　早春时节，记者来到岳西县毛尖山王畈村的“葡萄公园”。园区内，不少工人正忙着建沟渠，显然这里仍在建设完善中。

　　“现在村庄道路、宽带网等方面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完备，但园区沟渠、排涝设施仍然比较薄弱，一下大雨我的心就拎着。去年夏季雨水多的时候，园里不少葡萄树也受了灾，最后不得不‘下果保树’。 ”“葡萄公园”负责人王玉说。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尽管去年7月洪水来势汹汹，庐江县同大镇春生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的葡萄采摘园却未受影响。 “这得益于采摘园修建了独立排灌系统，洪水来临时可以及时排水。 ”该公司总经理王尚中告诉记者。

　　岳西县并没有种植葡萄的传统，王玉的“葡萄公园”对周边居民有着独到的吸引力，去年7月开园第一天，就接待游客3000人次。但在省城周边的许多地方，情况又不同了。

　　“合肥城郊的水果采摘园很多。我们带着孩子去过几次，一开始孩子兴趣很浓，但每次都是采摘水果，然后去吃农家菜，后来就提不起兴趣了。 ”2月15日，家住合肥市政务区的朱媛媛告诉记者。

　　“偏远地区的采摘园基础设施较弱，城市近郊的农家乐同质化严重，休闲农业急需补短板、谋升级。 ”崔宝玉说。

　　今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支持有条件的乡村建设以农民合作社为主要载体，让农民充分参与并受益，集循环农业、创意农业、农事体验于一体的田园综合体。 ”一些有想法的农业企业也在尝试创新。

　　超大的草坪可供孩子尽情撒欢，菜园内有一垄垄菜园供游人认领，生态馆中有先进的“鱼菜共生系统”，特产馆销售多种优质农产品……这就是位于合肥市包河区大圩镇的燕域生态园。 “生态园占地面积120亩，包括生态农业、亲子旅游、会务服务等多个板块，每到周末人气爆满。 ”瑞邦控股集团市场部总监刘旭九告诉记者。

　　2月17日，寒意甚浓。走进园区的曼陀罗生态馆，记者徜徉在一片绿意盎然中。水池里的锦鲤游得正欢，池边立着一排气雾桶，桶上栽培着蔬菜。 “将循环农业、创意农业、农事体验以及亲子休闲旅游融为一体，并将用户体验做到极致。 ”瑞邦控股集团总裁助理杨梅介绍，今后游客还可以在馆内吃上“生态小火锅”，原料就是现捕的养殖鱼、现摘的新鲜蔬菜，创意十足。

　　省农委数据显示，截至2016年底，我省休闲农业经营主体达12766家。去年全省休闲农业接待游客1.33亿人次，营业收入达616.07亿元；从业人员50.25万人。

　　休闲农业、田园综合体做大做强，如何保证农民充分受益？

　　杨梅告诉记者，“燕域”本身没有水果采摘项目，与大圩镇周边的采摘园形成“错位经营”，“我们与当地的翠兰果品等农业合作社进行合作，为他们引导客流，帮助他们受益。 ”

　　“我们招了11名工人，都是附近村民。每人年务工收入最少有2万多元。 ”王玉告诉记者。 46岁的王启升是村里的低保户。去年他和另一名工友给采摘园修建排水沟，两人一共挣了6万元。 “过去我一直在外地打工，现在在家门口就能找到工作，每年至少能挣个两三万元，还能照顾家人，一举两得。 ”王启升说。

　　“建设田园综合体不能忽视农业合作社的作用，不能忽略农民利益。 ”崔宝玉告诉记者，农业合作社要找准定位，积极参与自身擅长的项目，例如餐饮、采摘、民宿等，确保农民充分参与并受益。至于娱乐、旅游等项目则需要大量的人才、资本支持，光靠农户或农业合作社很难完成，“合作社可以与运营企业开展合作，成为产业链的上下游，互惠互利；同时在经营、合作中积累力量，产生内生增长动力，推动田园综合体更好地发展”。

　　农产品结构性过剩，生产低端大米不仅卖粮难，利润率也低；多数主食加工龙头企业缺乏研发机构，产品创新能力弱

　　——引导加工企业向主产区、优势产区、产业园区集中；鼓励食品企业设立研发机构，围绕“原字号”开发市场适销对路的新产品

　　“我家种了2000亩水稻。和‘王仁和米线’合作前，卖粮可费神了。稻谷集中上市的时候，上门来收的小贩会压价；卖到粮库又要排队，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去耗着。”2月20日，肥西县绿野家庭农场负责人李世保感慨地说。

　　“去年，我们与肥西县10家家庭农场以及1家农业合作社签订合同，成立了‘王仁和米线产业联合体’。联合体成员按我们的要求种植水稻，我们帮助他们统一购进种子、农药，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并以高出市场价5%的价格托底收购稻谷。 ”安徽王仁和米线食品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余柱告诉记者。

　　加工企业向主产区、优势产区、产业园区集中，可以帮助原粮就地转化，解决“卖粮难”问题，帮助农民增收。 “我们收购的大米一半都是安徽生产的，肥西大米更是占到20%。 ”安徽王仁和米线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赵守根说。

　　加入联合体后收益如何？李世保粗粗算了一笔账：“和过去相比，年收入增加了20多万元。其中，卖粮增收10多万元，联合体统一采购种子、化肥，帮我节约成本约10万元。 ”

　　随着农产品结构性过剩越来越突出，对以中低端、大路货生产为主的企业带来发展压力。今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要“实施主食加工业提升行动，积极推进传统主食工业化、规模化生产，大力发展方便食品、休闲食品、速冻食品、马铃薯主食产品”。

　　“消费在升级，生产低端大米不行，不仅卖粮难，利润率也低。企业要发展就必须转型，生产技术含量更高的产品。 ”合肥新禾米业董事长周义山说。例如，普通大米大约2元1斤，加工成米线，价格则可以提升到每斤4元至10元不等。省农委产业化处处长纵风云表示，以新技术改造传统农产品加工业，既延伸产业链，提高附加值，也优化供给结构，迎合消费升级。作为农业大省，我省必须更加重视新技术转化应用，让生产跟上消费，从而增强持续发展后劲。

　　为进一步延长产业链、提高附加值，一些主食加工企业探索出新型营销模式——“生产基地+中央厨房+餐饮门店”。 “省内的王仁和米线餐饮直营店有40多家，食材都由中央厨房统一加工、配送，从而实现标准化管理。 ”余柱说，如今，标准化管理的“王仁和米线”餐饮店开到了美国西雅图。

　　“农产品跟风式消费正逐步被个性化消费取代。例如，早期盛行的八宝粥逐渐被市场淘汰。粥已经成为一种休闲食品，消费者对口味、营养都有要求。 ”同福集团副总裁王红武介绍，为了更好的口感，公司与中国食品发酵研究院合作，试验了上百种米。

　　据省农委产业化处副处长杨亚明介绍，目前，我省49家国家级重点龙头企业中，35家主导产品处于产业链中低端，产品附加值低；另外14家龙头企业虽然从事精深加工，总体规模仍然偏小、产值低。这其中的重要原因，就是科技研发和转化应用不足。

　　企业技术来源通常有两个渠道：自身攻关或借助外脑。“我们既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也外聘合工大、安徽农科院的专家就产品配方、微生物指标等科研课题进行攻关。 ”余柱说。

　　然而，从全省总体情况来看，在销售收入超亿元的企业中，建立产品研发机构的不足30%，投入不足导致企业创新能力弱；此外，农业加工领域的产学研合作渠道也很窄，科研人员缺乏真正深入企业和生产一线的机会。

　　为解决这一问题，我省正积极谋划农产品加工业转型升级工程，加强加工技术创新和试点示范，开展共性关键技术研究和核心装备创制。到2020年，全省力争建成7个农产品加工技术集成基地；规模以上农产品加工业产值达到1.5万亿元，主要农产品加工转化率达到70%左右。

　　发展特色村镇，资金不足制约了配套设施建设和产业发展；有些特色小镇发展的产业较杂，缺乏创新，特色产业的可替代性强

　　——产业和服务同步发展，生产生活生态同步改善，因地制宜发展特色产业，不求“大而全”，但求“精而强”

　　到了油菜花开的季节，绩溪县家朋乡到处是“花海梯田”，引来无数摄影爱好者，是大名远扬的“摄影小镇”。

　　“家里的三层小楼可以给游客提供食宿。客房15间，可以容纳30人住宿；餐饮方面，100人同时来吃饭也没问题。 ”家朋乡幸福村村民唐助娟说，“不过，油菜花花期短，过了赏花期，除了周末有一些驴友光顾，店里就冷清下来。 ”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围绕有基础、有特色、有潜力的产业，建设一批农业文化旅游‘三位一体’、生产生活生态同步改善、一二三产深度融合的特色村镇”。

　　若是油菜花期一过就归于冷清，摄影小镇的“特色”又何在？ “必须在延长花期、挖掘民俗活动上做文章。 ”家朋乡副乡长罗雄文告诉记者，从2015年开始，当地流转了三四百亩梯田种植向日葵，2016年又种植了三四十亩观赏性荷花，在夏秋两季吸引了大批游客。此外，该乡还举办“板凳龙舞”民俗表演，开辟了传统手工艺展示街。2016年，家朋乡游客量突破20万人次，同比增长30%。

　　省农委有关人士介绍，当前，各地围绕特色村镇建设，有序发展特色农业，积极培育新型经营主体，打造“一村一品”升级版，有力地推动了农村经济发展和农民就业增收。2016年，全省专业村镇达到4812个，比2015年增长6.93%；专业村农民人均收入达到14097元，比2015年提高1139元；专业镇农民人均收入达到13226元，比2015年提高1080元。

　　在岳西县来榜镇，“桑、茶、菜、瓜蒌、药”5个支柱产业已经形成。当地还建成有机黑猪养殖基地，大鲵、鲟鱼等生态特色水产也快速发展。

　　“发展特色村镇，资金不足是一大掣肘，会制约配套设施建设和产业发展。 ”岳西县农委农业产业化办公室主任曹瑞林告诉记者，当地多元化投资机制尚未形成，存在设施陈旧落后、产业发展后劲不足等问题。对此，唐助娟有同感：“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村里停车场建设滞后，旺季时旅游大巴车没法停。 ”

　　来自省农委的数据显示，2016年，我省加大财政资金扶持力度，安排一村一品专项资金400万元，重点对40个专业村镇主导产业培育、三品“认证”、品牌宣传推介等进行扶持。

　　“打造特色村镇，需要各级部门整合专项资金，出台专项支持政策。可以借鉴外省经验，对如期完成年度目标的特色小镇，给予一定的配套奖励，反之则有惩罚，调动当地真抓实干、发展特色产业的积极性。 ”安徽工业大学商学院教授王先柱说。

　　“政府财政资金应该是引导性、支持性的投入，不能单一地依靠政府财政，要多元化筹措资金。个人资金、集体资金、资本市场资金应成为投资主体。 ”罗雄文说，目前家朋乡正与上海一家旅游投资公司进行积极合作，由实力雄厚的企业带动当地旅游产业发展升级。 采访中记者发现，有些特色小镇发展的产业较多、较杂，有些则缺乏创新，特色产业的可替代性强。 “特色小镇的规划应该符合城市化进程趋势，因地制宜，避免同质化。各地政府应该重在打造适合特色生长的土壤，不求‘大而全’，只求‘精而强’。 ”王先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