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人民论坛:没有“假如”,哪来真知
历史上有“杞人忧天”的故事,用以形容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担心。但从科学角度看,它不仅不是庸人自扰,而且还提出了古代天文学领域的一个大问题——天为何掉不下来?几百年来,从“地心说”到“日心说”,再到万有引力定律,终于弄清了这个“假如”。由是观之,没有“假如”,何来真知?
“只要自然科学在思维着,它的发展形式就是假说。”说杞人忧天是傻问题,其本身就是个问题,因为这样做中止了探索和发现。当初,“骨诱导功能”欲把无生命的生物材料变成有生命的组织,被称为“怪异想法”,但中国工程院院士张兴栋没有动摇,潜心探索18年终于修成正果,用新型陶瓷仿制骨头植入人体受损部位,诱导断骨自动生长愈合,被誉为“划时代的医学材料发现”。事实上,“假如”在没有成真知前,差不多都是“怪异想法”。但“怪异”不等于谬误,许多时候“怪异”恰恰是“见人所未见”。
“急匆匆地生活,来不及感受”,正成为今天不少人的生存状态。忙、急、快、躁的生活节奏,令“异想”“假如”的空气日渐稀薄。“很勤奋,但缺少想法;会考试,但不会提问”,成为不少学生的写照。科研领域有过之而无不及,项目申请也好,立项评审也好,都对“马上成功”更感兴趣。
今人不愿“杞人忧天”,无非是被眼前利益所困。在科研领域中,片面追求高成功率已是个通病。“假如”有着诸多不确定性,势必有损成功率,加之越是“划时代成果”,越需要长时间沉淀和考验,而当前科技项目周期短,要追赶时间进程,“杞人忧天”只能让位于效率优先。于是,不少研究成果沦为功利主义的衍生品,原始创新越加受阻于科研低端化和山寨化趋势。
科学研究是探索和创造,失败具有天然合理性,如果怕失败,研究只会原地踏步。当务之急,是从忙、急、快、躁中解脱出来,不被眼前功利所困。当然,“假如”不是主观臆想,而是从实际出发,在归纳和抽象基础上,大胆突破已知束缚,提出有待验证的问题,然后深入实践中寻求答案,打开另一个新天地。宽容和激励“假如”,应把握好这个基本点,以免伪科学和妄想干扰了真科学探索。
从“假如”到真知,离不开反复实证,就得多些“一张蓝图绘到底”的求索精神。自然科学也好,社会科学也好,都离不开实证,没有实证,就没有科学,“假如”也就毫无意义。法拉第提出“磁能转化为电能”的假设之后,10年间做了无数次实验,才发现和证实了电磁感应背后的规律。有些人或是因为惧怕求证过程耗时费力,或是抵制不住眼前利益的诱惑而放弃学术操守,篡改和修饰数据以证明伪假设,这不仅会大大伤害学术声誉,也为社会埋下了巨大隐患。正因为这样,越要激励“假如”,就越需要严惩造假。
老子有言:“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处理好“有之之利”和“无之之用”的关系,激励“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严谨精神,人才的苗子才能在肥沃土壤顺利成长为科学巨匠,我们这个科技大国也才能真正崛起为科学强国。
《 人民日报 》( 2015年05月04日 04 版)